乍然從紀硯聲口中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, 沈時霏訥訥啊了聲，一時腦子沒轉過彎來。

楚世庭……楚世庭……

系統扶額提醒：“老大，他是虞二, 民國那本書裏的男主哇。你好歹陪了二爺十多年，怎麽會想不起來呢？”

沈時霏長長哦了一聲，猛地想起來了。

她在那本書的結尾死的挺慘的, 緩了一星期才從死亡的陰影中緩過來。

該不會她腹部中槍傷的畫面, 出現在了紀硯聲的幻覺懲罰裏吧？

審查官要不要這麽坑她！

沈時霏有點擔心：“兩本書是不同的時空，紀硯聲怎麽會看到呢？不會要翻車吧？”

系統：“放心老大, 紀硯聲不認識虞二, 即便那是真的, 他也以為是幻覺產生的假象。”

見她目光茫然在發呆，紀硯聲頭低下去，蹲在她面前和她平視，捏了捏她的臉：“老婆？”

影帝音調微揚, 拖長的聲音帶了點威脅的意味, 氣息輕柔，讓人心裏癢癢的。

“虞……楚世庭是誰啊？”沈時霏眨巴著眼睛裝傻，把話題拋了回去，“你怎麽好端端出現幻覺呢？”

盯著她清澈的眼睛, 紀硯聲話到嘴邊, 忽然堵住，一向坦然自若的他難得有幾分心虛。

他不是傻子, 讀了很多書, 見識廣闊, 接觸過許多人, 撇開抑郁癥的影響, 思維一向比常人轉得快。

在記憶斷層的那一天，紀硯聲頭腦清醒，思索一個問題。

消失的八個小時發生了什麽？

當時他斷藥有兩個多月，不會是受到藥物的影響。

之後，他時常短暫失明、失聰、說不出話，卻不記得這段記憶。

察覺不對勁，已經是一個月之後。

一開始，他以為自己的大腦出了問題。

紀硯聲架起攝像機，在電腦裏寫日記，用文字、攝像、錄音的方式，把自己一舉一動都記錄下來。

卻無意中發現一個不可思議的規律：

每當他想和老婆親近，抱著她說露骨的情話，他當時的記憶會忽然消失，再次醒來時，是2個小時之後。

時間誤差不超過1分鐘，就像受到了人為的幹預。

某股力量，在阻止他靠近沈時霏。

紀硯聲舉起手機湊到唇邊錄了音，詳細陳述了失明後看到的景象——漫天的綠色代碼雨，像威爾斯科幻電影裏的畫面。

他給威爾斯發郵件，說出自己遭遇的超自然現象。

對科幻癡迷到廢寢忘食的查理·威爾斯立馬坐飛機來找他。

威爾斯說，他不是變成了盲人，是大腦視覺皮層受到刺激，看到了別人看不到的畫面。

“如何解釋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？”紀硯聲頗為困惑。

威爾斯回國想了幾天，前後相隔8小時，給他發了兩封詭異的郵件。

之所以詭異，是因為這兩封郵件的口吻，不像是同一個人寫的。

第一封郵件：

“紀先生，我們生活在虛擬世界的可能是99.9％。”

第二封郵件：

“查理·威爾斯是我寫在矩陣裏的程序，他的使命是用《矩陣源代碼》這部作品給沈時霏很重要的提示，然而計劃失敗了，她只是單純在拍戲。

想要逃離矩陣，切記三個條件。

一、不要遺忘任何記憶；

二、摧毀神像。

三、殺死姬雪衣。”

這兩封沒頭沒尾的郵件，至今還躺在紀硯聲的私人郵箱裏。

紀硯聲的回覆石沈大海。

仿佛像郵件裏說的那樣，它只是矩陣裏的一段程序，占用了導演威爾斯的身體來引導沈時霏。

第二封郵件背後的人是誰？

看到後面兩個條件，紀硯聲靜坐了一整晚，腦海裏閃過一些模糊的片段。

神像……

他想起了自己是誰。

也想起了他想與沈時霏接吻上床時，他記憶被清除、受到人設矯正系統幹預的原因。

他是男主，她是女配，涇渭分明，禁止越界。

……

“紀叔叔，我根本不認識楚世庭這個人，你是怎麽看到的？”

從回憶中脫離，紀硯聲偏過頭，望著冒著熱氣的茶壺嘴，漫不經心敷衍過去。

“早上我做了一個夢，夢見你穿著鵝黃色的旗袍，被許多人拿槍指著，身上流了很多血……”

他斂了嘴角的弧度，側頭看她，眼眸水潤，忽然不說話了。

“是夢而已，你還當真了啊？紀叔叔，你傻不傻？”

沈時霏幹笑兩聲，回想起當時在民國歌舞廳的場景，思維有片刻的晃神。

連她都不想回憶死亡的畫面，審查官卻讓紀硯聲親眼目睹，長達十分鐘，真夠對他殘忍的。

她無意間擡起眼，發覺紀硯聲一直在看著她，黑眼睛像是浸泡在幹凈的水裏，看得人心裏發軟。

沈時霏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。

剛要笑著調侃他，紀硯聲微微傾身，把她攬入溫暖的懷抱裏，下巴抵著她的額頭。

“老婆，很疼吧。”

沈時霏靠在紀硯聲懷裏，眼睛一眨不眨，聽到頭頂紀硯聲溫柔的聲音，楞了好一陣。

頓了幾秒，他語氣發酸，“那個男人，好像很愛你。”

沈時霏反應過來，嘴角翹起：“紀叔叔，那只是假象，我這不活蹦亂跳的嗎？我根本就不認識虞——”

說漏嘴了。

“虞？”紀硯聲尾音拉長，低眸瞥著她，臉上掛著讓人放下戒備的輕笑，卻無端讓她心虛。

多說多錯，她還是閉嘴吧。

紀硯聲卻不打算放過她，溫雅秀麗的長相極具欺騙性：“他姓虞？”

……紀叔叔你別問了，我裝死還不行嗎？

沈時霏表情很癱，看看櫻花樹，看看鵝卵石，擡起手看了看指甲。

反正是紀硯聲看到的幻覺，兩個世界互不相交，她死不承認就行。

紀硯聲笑著不說話，沒再提這件事，儀態優雅地斟了兩杯茶，長長的睫毛半闔，掩住眸底的冷光。

姓虞的男人。

《冰海風雲》開機儀式當天，劇組主創人員陣容曝光，現場媒體如雲，到場的明星大半都是演藝圈的老戲骨。

采訪環節結束後是開機宴。

劇組相關人員在酒店大包間裏齊聚一堂，三位影帝咖位最高，坐在導演江鶴的身邊。

都是合作多次的老朋友，氣氛輕松熱絡。

秦可臻作為女一號，位置挨著影帝方亦洺，不時看向方亦洺左邊的紀硯聲。

沈時霏上了一趟衛生間，推開門，走進包間裏。

說話間，所有人都朝門口看去。

包間裏走進一抹亮眼的人影，墨綠色的寬肩帶連衣裙勾勒出完美的身材，卷發大波浪披在肩後，雪白的皮膚如磁鐵一般吸引著眾人的目光。

女孩眼眸流轉，比照片還要驚艷百倍，神態氣韻又靈又媚，眉眼間的風情讓人震撼，與美艷大氣的五官融為一體。

見沈時霏來了，導演江鶴感慨自己眼光的毒辣。

他偏過頭，跟旁邊的紀硯聲攀談：“硯聲，怎麽樣？你戲裏的搭檔。”

紀硯聲似笑非笑：“很漂亮。”

“那是相當漂亮。”江鶴看似是個粗獷的老直男，最會拍美人，女演員在他的鏡頭下美得各有特色。

“我敢打包票，她絕對會火。”江鶴說完，又嚴謹地補充了一句，“不是一般的火。”

紀硯聲認真點頭。

看到最大投資商李董旁邊唯一的空位，沈時霏略一猶豫，緩慢地走過去。

李董年過半百，人好色風流，最喜歡漂亮的小女星。

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進門開始，他的眼睛就在沈時霏臉上打轉。

就在沈時霏準備入座時，紀硯聲身邊的馮影帝忽然起身，讓出自己的位置，“來，小姑娘，你坐這邊！”

沈時霏一轉頭，有點受寵若驚。

馮瑾修四十多歲的年紀，外表慈眉善目，和紀硯聲是搭檔多年的老朋友。

見紀硯聲盯著人家看，馮瑾修心裏和明凈似的。

紀硯聲人比較靦腆，除了拍戲，參加活動和女演員幾乎是零互動。

像今天這樣明目張膽地看一個女孩，馮影帝還是頭一次見。

德高望重的實力派老戲骨給一個後輩女明星讓座，在場的人都有點意外。

明眼人都看得出投資商對沈時霏的喜歡，免不了會讓她喝酒。

馮影帝單純只是想給小女孩解個圍。

眾目睽睽下，她要真過去坐了老前輩的位置，那就是拎不清自己的分量。

就在沈時霏左右為難的時候，紀硯聲清潤好聽的聲音響起，語氣不容拒絕：“加個位子，你坐這裏。”

沈時霏擡起眼皮，正對上紀硯聲清亮平靜的眸光。

他下巴輕點，示意她坐在自己和馮影帝中間。

張制片、副導演、編劇等周圍一幹人都有點楞。

江鶴導演自認為還算了解紀硯聲，此刻也不由得楞了幾秒。

紀硯聲就是低調內斂的代名詞，性格溫吞好脾氣，江鶴很難想象他冷著臉，強勢保護一個女明星的樣子。

投資商很少見沈時霏這樣的絕色，內心蠢蠢欲動，紀硯聲放了話，他也只能歇了心思。

沈時霏在紀硯聲和馮影帝中間坐下。

旁邊的馮瑾修句句是梗，幽默風趣地跟她聊天，沈時霏也很會接梗，撐著下巴和老前輩閑聊。

桌布下方，紀硯聲握住了她的手。

沈時霏胳膊一僵，假裝回眸看四周的人，微微瞪了他一眼。

紀叔叔，咱能不能稍微註意點場合？

看出她眼裏傳達的意思，紀硯聲微微一笑，秀麗白皙的臉容上，是坦然自若的表情。

“紀老師。”秦可臻胸口陣陣發悶，舉著酒杯站了起來，望著自己的偶像紀硯聲，緊張得指尖都在顫。

紀硯聲眼睫輕擡，嘴角的笑容收斂，靜靜看著秦可臻。

“網上的那些謠言給你造成的困擾，我真的很抱歉，”秦可臻鼓起勇氣，紅著臉說，“對不起。”

看著她杯子裏的酒，沈時霏不禁琢磨，女主要一口悶？

她扭頭看紀硯聲的反應。

紀硯聲神情寡淡，薄唇緊閉，一時間沒說話。

安靜五六秒的時間，對秦可臻來說無異於一個世紀那麽久。

她臉色漸漸發白，有點難堪，不知道要不要喝。

沈默了一小會兒，紀硯聲表情未變，慢慢地開口：“沒有困擾。”

秦可臻直直地望著他。

“我不知道這回事，”紀硯聲的表情不甚在意，冷淡的態度有點懶洋洋，“構不成困擾。”

秦可臻臉色一陣紅一陣白，握著酒杯的手指緊繃，險些奪路而逃。

沈時霏不忍直視，用餘光瞅他：紀叔叔，秦可臻可是女主，你要不要這麽無情？

註意到身邊沈時霏的表情，紀硯聲側頭看了她一眼，眼睫動了動，誤會了她的意思。

他再度看向秦可臻，輕笑道：“哦，有點。”

秦可臻茫然地呆站著，“什麽？”

“困擾。”紀硯聲手指輕敲了一下桌面，擡起眼睫，明亮的眼睛格外認真，“和女明星傳緋聞，我家裏人會不高興。”

沈時霏：？？誰不高興？

作者有話說：

明天見~麽麽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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